“恒山如行,岱山如坐,华山如立,嵩山如卧,惟有南岳独如飞。”这是清代启蒙思想家魏源在游历五岳后的感慨。魏源在《衡岳吟》中还提到,这如飞的南岳不仅与其山势有关,还与云雾密切相连。是云雾,增添了形如朱鸟的衡山飞动之感。
广济禅寺地处高峰环抱之中,长年云雾弥漫,一年四季天气晴朗之日只有60天左右。其余均是云封雾漫之时,据气象部门统计,该处平均雾日每年长达240余天,是长江流域四大雾区之一。也许,正因为有了云雾的原因,才使得毗卢圣境多了一份神秘旖旎,广济禅寺多了一份离尘出世。
春和景明,万物复苏,圣境中的云雾以稀薄见长,如丝丝棉絮,又如缕缕轻烟。云雾中有着泥土的气息、花的芬芳、叶的清新以及淡淡的檀香味,那是广济禅寺四时不断的礼佛清香。若从祝融峰顶俯瞰圣境,则见云海弥漫,如一泓平静略有涟漪的春水。如果,“风乍起,吹皱一池春水”,那么,云移山动,禅寺时隐时现,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:禹王还在城内冥思苦想么?金简玉书是否还在这无际的云海中?禅寺中的高僧在礼六时么?他们的云水生涯是怎样渡过的?……夏秋季节,圣境中的云雾以雄浑厚实为美。人处其间,有飘飘欲仙之感。人处其上,如身在蓬莱,心如云洗,清纯无杂。清代学者谭元春在《游南岳记》中写道:“晴漾其里,云缝其处。上如海,下如天,幻冥一色,心目无主。”时有禅寺钟声传来,则给云雾中的人们一份惊醒,一份牵引。若逢阵雨过后,圣境中便会出现“云啸”奇景:山间浓云如氢弹爆炸,升起一支巨大的烟柱;一处浪起,万浪随涌,似有排山倒海之势,倾刻间吞没了森林、山峰、寺宇。天风浩荡,树叶沙沙,似云在呼啸。冬日时节,云雾与白雪相互辉映。圣境迷迷濛濛,并透着丝丝寒气,人有身处广寒宫之感。
云雾本无意人间,人世却情为云动。游者入山,踏上禹王城石径,云雾就在那满山的枝桠间、草叶上、小溪边、花瓣里,人已被云雾所浸润,于是发梢、眉宇、指尖、裤管,甚至整个身体有了云雾的韵律。间或有意无意碰触了一条枝叶,那枝条上的水珠便骤然而下,淋你一身一脸。若身处屋宇,云雾会从窗户、门缝中钻进来,到这里看看,那里瞧瞧,尔后又变得无影无踪,似一个调皮的小精灵,人或会莞然一笑,或会闭紧门户。凡此种种人与云雾互动之趣事,不一而足。但在学佛人的心中,云雾成为僧人们宗教情怀的理想寄托之物,成为他们参禅问道的主要对象,如明初驻锡南岳的楚石的《和三圣诗》道:“白云生青山,青山生白云。夜夜庭户满,自古相主宾。今朝忽何去,清风为扫门。去时何所恋,来时何所亲?来去两空手,何曾挂一尘。”又如唐僧齐己的《送幽禅师》中“浮世不知处,白云相待归”,唐僧栖蟾的《赠南岳泰布衲》中“四十余年内,青山与白云”,清僧弥嵩的《南岳山居》中“倦枕白云眠洞口,闲移紫芋种山腰”等等。僧人与云雾的关系特别密切,所谓“闲爱孤云静爱僧”(杜牧诗)就是这种关系的最好说明。究其原因,乃是僧人们往往把舒卷自如、去留无迹的云雾视为自己“任运自然,忘机物外”人生观念最好比喻和象征之物。
“七分山水,三分烟云”。这是外人对南岳风景的评价。若到毗卢圣境来品味烟云的话,是否会遥想禹王曾在云雾中运筹帷幄,毗卢佛在云雾中放出祥光呢?禅寺经声传来,在经过云雾的传递后,让人感悟到佛高出尘世而又不离人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