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医生,谁傻谁聪明

一只野干(动物名)趴在树下休息,一阵狂风吹来,吹断了一根树枝,刚好砸在野干的背上。它疼得龇牙咧嘴,觉得此地危险,不宜久留,慌忙逃离树下,来到一块安全的空地上。太阳下山时,这只野干远远看见风吹大树,树枝左右摇摆,以为是在召唤自己,于是不顾危险,又回到了树下(《百喻经·野干为折树枝所打喻》)。

    亲戚的儿子五年前大学毕业,刚出校门就考上了公务员,很是得意了一阵。最近看到做生意的同学买房买车,他受了刺激,觉得当公务员收入不高,前途有限,动了辞职创业的念头。他拿不定主意,逢人就问:创业好,还是当公务员好?我觉得他就像佛经里的那只野干,稍有风吹草动,就摇摆不定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,别人又怎么知道他想要什么呢?这让我想起英国作家毛姆写的故事,主人公是两个医生。
    亚伯拉罕是个天才的外科医生,还在医学院就读时,就是校园风云人物,无论哪种奖学金,只要是他有资格申请的,别人就会自动放弃——没有人敢跟他竞争。大学毕业后,亚伯拉罕进入英国著名的圣·托马斯医院工作,很快就被破格提拔为医院领导,没有人会怀疑,等待他的将是飞黄腾达。正式上任之前,作为庆祝,他搭上了一艘前往地中海的货轮作长途旅行,打算旅行结束后就回伦敦走马上任。
    几个星期后的一个早晨,货轮在埃及亚历山大港临时靠岸,亚伯拉罕站在甲板上眺望这座阳光照耀下的白色城市,猛然觉得似曾相识,好像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家乡,又仿佛苦修多年的教徒大彻大悟,他认定此地就是灵魂的栖息之处,毫不犹豫地带上全部行李,弃船登岸。
    几天后,亚伯拉罕给圣·托马斯医院寄去了一封辞职信,从此在亚历山大定居下来。他在公立医院找了份工作,赚钱不多,刚好够维持生活,然后娶妻生子,平静度日。
    亚伯拉罕辞职后,他大学校友卡尔米凯尔幸运地接替了他的职位,成为圣·托马斯医院的新领导。
    卡尔米凯尔也是个才华横溢的青年医生,但在亚伯拉罕的光芒笼罩之下,只能做千年老二。卡尔米凯尔本早已认命,不料好运从天而降,人生从此巨变。
    两个年轻人的人生发生了戏剧性转换。十几年后,卡尔米凯尔成了名医,并受封为爵士,住豪宅,娶美妻。相比之下,亚伯拉罕则要平淡得多,十多年来最大的变化,就是头发比以前更少了。人们早已忘记,他曾经是个光芒四射的外科手术天才。
    卡尔米凯尔觉得他很傻,自己现在拥有的地位,本应该是属于亚伯拉罕的。亚伯拉罕却为当初的决定感到无比庆幸,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从事最热爱的工作,每一天都过得心满意足。
    两个医生,谁更幸福呢?毛姆在书中亮出了自己的观点:“我很怀疑,亚伯拉罕是否真的糟蹋了自己。做自己最想做的事,生活在自己喜爱的环境里,淡泊宁静,与世无争,这难道是糟蹋自己吗?与此相反,做一个著名的外科医生,年薪一万镑,娶一位美丽的妻子,就是成功吗?”

人应该怎样度过一生?佛家讲“明心见性”,简而言之,就是发现并彻底了解自己的本来面目。我们中的大多数并不了解自己,或者说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,容易被世俗裹挟,被名利诱惑,当内心与外界发生冲突时,首先放弃的多半是自我。于是,我们苦苦追求的,不再是幸福本身,而是让别人看起来很幸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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